林知躍所做的事, 似乎真的傷了渺渺的心。他走了之後，渺渺便沒有再提起過他。這正是陸晟想要的結果，所以也沒有主動提起過。林知躍這個人在兩個人的刻意遺忘下，似乎真的不存在了一般。

天氣越來越冷了, 樹上的葉子也掉光了。繼點柔能清楚的叫爹以後, 潤弦和點微也慢慢開始學說話了。

陸晟的胎毒之癥越來越嚴重, 他怕渺渺擔心，漸漸減少了去含芷宮的次數, 轉而催促國師盡快研制出新藥。

雖然最近渺渺每次找陸晟時, 要麽只能相處很短的時間, 要麽他幹脆避而不見。陸晟每敷衍她一次, 她的心便下沈一分, 知道他的病情又嚴重了。渺渺知道國師是有辦法救陸晟的，可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，之前還答應她要救陸晟的國師, 突然間開始猶豫了起來，她只能不斷的去信催。

又是一日清晨。渺渺迷迷糊糊中，從睡夢中醒來，還未徹底清醒, 就聽到潤弦咯咯的笑聲、還有成年男子的說話聲。

她掙紮著睜開眼睛, 正巧合過來點香爐的翠兒對視。

翠兒楞了一下, 笑道：“娘娘你醒啦，今日外頭下了雪，大皇子和兩位公主不知道有多高興呢, 皇上和國師也來了，您要出去看看嗎？”

渺渺眨了眨眼睛，半晌點了點頭道：“皇上和國師都來了？”這兩個一直躲著她的男人，今日怎麽舍得跑來了？

“是呀，都來了，我扶您起來。”翠兒見她似乎很感興趣，立刻過去伸手扶她，順便叫宮女取了件厚重的披風來。

渺渺急匆匆換了衣服，穿上鞋子便往外跑去，一出門就看到了漫天的鵝毛大雪，在四周紅色的宮墻的映襯下，竟是多了幾分肅穆之意。

地上已經有了一寸左右的積雪，看樣子是早已經開始下了，整個皇宮都被白色覆蓋，這一刻她突然發現，原來冬天已經來了。

失憶時，她是在雲南過的年，那裏的冬天是沒有雪的，所以這是她穿越以來，在這裏看到的第一場雪。

沒想到不知不覺中，她在這裏要過第二個新年了。

“渺渺，在發什麽呆，趕緊過來！”陸晟在前方輕笑道。

此刻他抱著點柔，身上的披風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，頭發也被雪花染白，看起來有些狼狽。但他臉上的笑卻是輕松的、溫柔的。是渺渺剛穿越過來時，絕對不敢想的一種表情。

渺渺看向他時有些楞神，她的目光從陸晟的肩膀經過，落在了他的身後，她這才發現，今日不只是有陸晟和國師，還有蹲在地上玩雪玩的認真的陸語，以及他旁邊幫忙的李萌萌。

渺渺笑了起來，正要開口說話，陸晟已經抱著點柔走到他面前了。

“你……生氣了？”陸晟問完，小心的打量著她的表情。

渺渺怔了一下，一臉莫名的看向他，看到他一副心虛的模樣後，頓時好笑道：“你又沒做對不起我的事兒，我為什麽要生氣？”這人恐怕是在為這段時間的刻意疏遠感到心虛。

陸晟咳了一聲，目光不自覺的瞥向一邊，還要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：“我當然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兒，就是這麽隨口一問而已……”

他懷裏的點柔立刻跟著啊啊了兩聲，像是在給他的父皇撐腰一般。

渺渺嗔怪的看了這父女倆一眼，越過他們，往國師面前去了。

“國師今日怎麽有空來宮裏？我還以為你最近很忙呢。”渺渺笑意盈盈道，心裏卻在暗自磨牙，這人有空跑來看雪，都沒空給她回一封信，顯然是連敷衍都不想敷衍了。

國師豈會不知道她怎麽想的，聞言從容道：“回娘娘的話，今日冬至，臣孤家寡人一個，特意來宮裏混頓飯吃。”

渺渺一楞，沒想到今日竟然是冬至了。她再看一眼國師含笑的臉，心想今日就先饒過他，他們的帳等過完節氣再算也不遲。

“渺渺你看。”

渺渺感覺到自己的裙擺被拉了拉，她低下頭時，便聽到陸語跟他說話。她順著陸語的指尖看過去，地上竟是多了一個灰不溜秋的雪人。

因為積雪還薄，陸語沒有找到太多雪，所以堆出來的雪人又小又瘦不說，外面那一層看起來還臟臟的。

渺渺沒忍住笑了出來：“你這雪人怎麽臟兮兮的，像是很多年沒有洗澡了一般。”

陸語本來是炫耀，結果沒想到得到了無情的嘲笑，他一向面無表情的臉立刻撇起嘴，看起來很是不滿。

“陸語的雪人很好看呀，渺渺你看，他還有眼睛和嘴呢。”李萌萌萌立刻幫著陸語說話。

渺渺也意識到陸語不高興了，咳了一聲道：“對呀，雖然有點灰綿綿的，但是看起來特別精致，一般的小孩，肯定堆不出這麽漂亮的雪人。”

國師也在旁邊附和了兩句，陸語雖然看著成熟，可到底是小孩心性，不一會兒就把剛剛的不愉快給忘了，繼續投入到他的堆雪人大業裏去。

幾個人說話的時候，陸晟抱著點柔走了過來，空下來的那只手，牽住了她的衣袖。

渺渺臉上的笑更加真切了起來，這幾天陸晟一直躲著她，他們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牽過手了。

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，幾個人頭上肩上都越來越白，渺渺看了眼潤弦凍得發紅的臉蛋，再看看這幾個天醞最尊貴的人，一個個的似乎都沒有要回去避雪的意思，她無奈的嘆了聲氣，只好自己來做這個惡人。

“該用午膳了，都回去換件衣裳，今日就在含芷宮用膳。”她催促道。

渺渺一開口，這群人就只有聽話的餘地了。只有三個小的發現嬤嬤要把它們抱回房間後，忙啊啊的表示抗議。可惜他們人小勢微，很快就被渺渺無情的鎮壓了。

在渺渺忙著給孩子們換衣服的時候，陸晟和國師一同往龍晰殿去。起初路上還跟國師聊一些政事，漸漸的，他開始沈默下來。

發現陸晟的腳步慢了下來，國師目光一凜：“皇上？”

“朕沒事。”陸晟朝他擺了擺手，強行將喉嚨裏的血腥味咽了下去。

國師擔憂的看著陸晟，心情一時覆雜到了極致。

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找能兩全的辦法，眼看著剛有一點眉目，陸晟的身體卻越來越弱。

如果再給他一段時間，他一定可以將陸晟和渺渺的命都保下。可是現在陸晟的身體已經等不及了。

前幾日他便有了隱隱要覆發的預兆，這幾日看起來更是嚴重，看來陸晟和渺渺之間他必須要作出選擇了。

他深深的看了眼面色蒼白的陸晟，一顆心都揪在了一起。這兩夫妻都找過他，跟自己的性命比起來，更想讓對方好好的活下去。可是他們兩個人中，註定只有一個人能如願。

“在想什麽？”陸晟淡淡道。

國師輕笑一聲：“皇上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，看來臣得勤奮一些，早日將藥研制出來。”

“朕相信你。”陸晟勾起唇角，眼神中滿是信任。

國師勉強笑笑，垂下眼眸繼續往前走。

等二人將衣服換了回到含芷宮時，渺渺一行人早已經坐在桌旁等著了，李萌萌萌看到陸晟來了，立刻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。

陸晟看了他一眼，淡淡道：“今日是家宴，沒有那麽多禮節。”

“……多謝皇上。”李萌萌的眼眶微紅，有些局促的坐了下去。

渺渺笑了起來：“對，今日是家宴，誰都不要講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，一家人就坐在這裏好好吃個飯。”

說完她拉著陸晟坐了下來，給他夾了一個雞腿：“你最近消瘦不少，好好補補。”

陸晟笑笑，忍著心口越來越嚴重的疼痛，面色如常的坐下吃飯。

國師見氣氛有些壓抑，便笑著說了幾件有趣的事，桌上的氣氛立刻輕松起來。

一群人說說笑笑的用餐，仿佛是真的一家人一般。

餐畢，李萌萌帶著陸語出去玩雪，點微看見了，立刻嚷嚷著要出去。國師抱起她往外走去。

渺渺的心情極好，起身走到門檻邊上，看著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。她哈了一口白氣，咧著嘴微笑道：“京都的冬日真美，皇上，等你這兩日閑下來了，我們一同去賞雪景。”

她說完安靜的等著陸晟的回答，卻遲遲沒有聽到身後有動靜。渺渺的心顫抖了一瞬，攜裹著巨大的恐懼，她緩緩的回過頭去。

飯桌旁邊，陸晟捂著心口趴在上面，他的肩膀一直在顫抖，手指死死地抓著自己心口處的衣裳，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。

而即使已經這樣痛苦了，他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，像是怕被身邊人發現一樣。

“皇上？”渺渺楞了一下，腳下猶如灌了千斤鐵一般沈重，她緩慢的走到陸晟身邊，顫抖的手指剛撫上他的肩膀，陸晟便失去了所有知覺，朝著地上摔了過去。

“皇上！”隨著渺渺一聲淒厲的叫聲，今日所得的所有快樂都被一掃而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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